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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母一年多前腦溢血,成了植物人。剛開始的時候,有些人出主意,說:要是院方要施急救,就簽放棄急救的同意書。他們是好意,主要是考量醫藥費、看護費的問題。這樣的好意我們心領,但並不認同。

 

剛開始的時候,病情不穩定,有一、兩次醫生已經有所示意病情不樂觀,該準備後事了,可是說也奇怪,總是隔天就穩定了下來。

 

祖母跟我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,她是媽媽的養母。當年她跟祖父因為喜歡從南部到台北打拼的同姓孤兒,也就是我爸爸,就把當年16歲的養女嫁給我爸。由於祖母不能生育,基於養兒防老的古老習俗,她前後買了三個女娃兒當養女,我媽是排老大。

 

二十多年前,我有一陣子很迷紫微斗數,基於好玩心理曾替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排過紫微。祖母的命盤顯示她是個身體不太健康但是卻長壽的人。錢財方面則是難以積存。

 

她今年八十七歲,可謂耄耋。的確長壽。

人死了,接下來呢,要做什麼事?

 

二哥在跑船,弟弟人剛巧去了大陸跟人談生意,長曾孫的手機始終沒人接,於是去到醫院見祖母最後一面的人,除了爸媽,以及祖母最疼愛的一個姪女外,就是以開計程車為業的大哥跟我。院方等到我們抵達,讓我們目睹感測器上的心跳顯示的確顯示成一直線才拔下呼吸器。

 

這是我第四次看到死人。都是老人。

前幾次均是懵懵懂懂,只覺得人死了,皮膚的色澤看起來很冷,就像臘人一樣。

 

媽把事先準備好的”手尾錢”交給大哥,要他放進祖母的手中。他試了好幾次把祖母的手圈握起來,可是她的手總是鬆開。最後他說:「拿好,要拿好,這是給妳的。要是有誰拿走,妳就跟我說。」

 

聽到最後的一句,我一愣,不由好笑。大哥是個個性土直的人。無論是做人還是說話,一向都是直來直往。先前要上他的車的後座時,老媽發現了一只空寶特瓶,又在門邊上發現了一枚果核。大哥說,那不稀奇,有的乘客還留下更莫名奇妙的東西過,只是就從來沒有留下過錢過,只有空錢包,皮夾裡面的錢都沒了。我問什麼莫名奇妙的東西。他說:安非他命,甚至還有手槍。我大大愕然,問:那你怎麼處理?我心想:載去警察局?報警處理? 

「空皮夾?一般來說,如果不是扒手留下,而是正常乘客留下,皮夾裡的錢都已經被後一個客人掏走了啦。如果皮夾裡有證件,有聯絡電話,我就打電話,然後寄回去給失主。」 

「那,你又怎麼知道是安非他命丸?」 

「有人不止帶安,是上了車就吃了。」大哥說。

「那怎辦?」

「載到他們要到的地方,讓他們下車啊。」

「那手槍呢?」身上會帶那種東西的人,怎會大意到遺落?

「那次是一票人上車。他們下車後,我發現前座的儀表板上有個皮包,就把車掉頭,開回去。要拿回給那人時,才知道皮包裡面是槍。那種東西,一摸就知道了。」 

「那,他有說謝?」我問。 

「他一臉的大便臉。沒賞我一顆子彈,已經很阿彌陀佛了。人家會帶傢伙出來肯定是要辦事。不拿回去還給他更麻煩。人家記得你的車牌。」

 

為了這一天,老媽已經替祖母準備好了壽衣。依據台灣人的習俗,給死人穿的衣服的口袋都要放冥紙,並且袋口要縫合起來。在替祖母換上一件無扣式的薄薄白色內衣的時候,我們在看護人員的教導下,頻頻說著:妳好了,妳的身體都好了。

 

接下來院方問大體要運到哪個殯儀館? 

這個問題,還有葬儀社的選擇、預算金額,事先老媽跟幾個長輩都已經商量好,並有好幾個版本的沙盤推演。

經由院方的介紹,我們跟對方取得連絡。那家葬儀社安排了車子來載運祖母的遺體到第二殯儀館。

凌晨兩點,我們跟在那輛載了祖母遺體的救護車的後面,開往第二殯儀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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