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年9月15日的晚上,是個難忘的夜晚。它的難忘度幾乎跟1999年的除夕夜一樣的特別,是個紀念性的夜晚。
1999年的除夕夜,是個百年的結束,同時也是另一個百年紀元的開始。
2006年的9月15日,一樣也是個紀元,它紀錄了我穿上紅衣,走上街頭,平生第一次參加政治性訴求的遊行→反貪腐。
我,
反對政府官員貪腐,
反對政商勾結,
反對為政者沒有做他們應該為大眾做的事,那就是:替大眾謀最大的福利!
我,
要發出我的聲音,
因為我不想被以為我是默許這種行為的一員。
所以我這天下班時間一到,立刻拿起背包走人。
我跟弟弟約好,七點在台大醫院一號出口見。結果復興號火車誤點,抵達台北火車站時,已經七點二十分。在北上的火車上,已經看到有不少紅衣人,比例不多,滿滿一車廂裡只有十個左右。但是到了火車站,放眼望去許多許多的紅在人群裡,在車廂裡,在甬道上,在川堂,彩繪出醒目的色彩。
我根本不用擔心不知該到哪裡集合,也不用擔心是否能在擁擠的人潮裡找到人。因為,到了台大醫院站,才踏出捷運的車廂,走沒幾步,心神被那滿眼的各種紅,以及入耳的高昂呼喊唱和聲吸引,一個閃神後,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喊:『老姊!那不是老姐?』
一回頭,看見弟妹、弟弟,還有大姪子。
「Gucci呢?不是說就是因為要等他下課才要一起來的嗎?」我問。
「他六點四十分才下課,太晚了。而且他太小,怕被人群擠散了,所以最後還是決定讓他待在老媽跟老爸那裡。」弟妹說。
三人皆穿了紅色的T恤。弟弟從大背包裡拿出紅色的鴨舌帽,每人一頂,然後是紅色的螢光棒。這玩意兒我是第一次接觸到,還得勞煩我弟弟教我怎麼用。紅帽子上有著這次活動的訴求主題:阿扁下台,Depose。帽子跟螢光棒都是我弟弟買的。這已是他弟二次參加。九月九日,他已經帶著老婆跟小兒子參加過第一波。他告訴我,從北投出發時,公車上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是穿紅衣服,上了捷運時,車廂內沒有幾個紅衣服。他還想:阿咧!結果沿途每靠一站就有紅衫人上車,經過台北火車站時,人群就像小螞蟻一樣,一個一個的冒出。等到了凱達格蘭大道,小螞蟻已經變成了大隊大隊的雄師了。
「老姊,你知道嗎?他呀,」我弟妹指指兒子,「一路上一直喊好丟臉,不想跟他爸爸一起坐。」
「為什麼?」我笑問。
「他覺得太明顯,太引人注目了。」
呵呵,跟他弟弟比起來,大姪子害羞很多,不太習慣成為目光的焦點。
※ ※ ※
整個台大醫院站點點紅,而出了站,簡直是寸步難移。人數多到摩肩擦踵。我們就跟著人潮走,耳邊但聽見:不要停留在電扶梯出口,請繼續往前走。人真的很多,不是人因為外面有雨不肯往前走,而是根本只能小碎步的前進。入了紅流後,一路上不斷有人自動的起頭,其他人就跟喊。
「阿扁!」
「下台!」
「鴨霸扁阿!」
「下台!」
「邋沙(台語,骯髒意)扁阿!」
「下台!」
也有人帶唱,用的是:團結力量大的曲律。
那種High,連靦腆的大姪子也擺脫了他的靦腆,放聲的喊起來。
我們走到台北新公園就已經花了快一個半鐘頭。沿途看見兩旁的商家、住家都有紅衣人在對參予遊行的人揮手、搖晃他們做的標語。而遊行的人一看到,都會揮手、吶喊的呼應他們。人是如此的多,多到整條馬路塞得滿滿滿,滿到溢上騎樓、人行道,乃至非遊行的道路、廣場。我會知道是因為我們必須回家接小姪子,以免他覺得被”拋棄”了。所以我們折入新公園,想從那裡回到台大醫院站搭捷運回家。整個公園放眼望去也是紅螞蟻處處。
在來參加這場盛會的前一天,我接到水瓶媽媽的電話。她告訴我她也去了凱達格蘭大道,說她喊得好舒服。而今晚,我也有同樣的感覺。我在路上一直想跟她連絡,因為我有跟她說我今晚也會來。結果沒能聯絡上她,倒是有跟夏娃聯絡上,作了小小的現場直播。
為什麼舒服?
眼睛舒服:我看見了各種年齡層的人,男男女女,老老小小,看見了各種行業的民眾。他們的臉上沒有仇恨、激憤、扭曲,我看見了各種自創的標語,跟標誌。每個人的臉上流露的是種相見歡的表情,而他們的呼喊是如此的有力,如此的有志一同。
耳朵舒服:我的耳朵沒有聽見半句的謾罵、侮蔑、不雅的三字經、胡亂攻訐。
感覺舒服:盡管人多到摩肩擦踵,可是沒有推擠。盡管人人都在大喊,有的甚至喊到聲嘶力竭,可是那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悅耳,只因那裡面沒有恨跟怨。那裡面只有召喚,一種熱情的呼喚,希冀能把台灣帶回理性、公正,正面價值觀的呼喚。
透心的舒服:那種周圍的氛圍是如此的良善,連懵懂的國三姪子都能感受到,而那正是他爸爸希望他見證的:抗議的遊行也可以是這個樣子展現的。
我很高興我這個夜晚有來參加這場盛會,見識到了我們台灣人可愛與可敬的一面。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