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湜瞪著那張始終沒有任何表情的臉。
她用力的、使勁的審視那雙她不曾忘記過的眼 。
她想過千百種再相逢時的情景跟狀況。甚至想過再見面時,他有可能已經有妻有子。
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他已經死了,或是不肯認她。
氣她、恨她肯定會有,可是她更確信不會太久,因為他從來不是個會記恨的人,他的胸襟與包容力就跟他的名字一樣的浩瀚。所以她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。
他有可能選擇她不在的時候回來,可是絕對會回來。她知道他,了解他的每一思維,所以這些年來她始終密切注意著,等待著。
他為什麼要說江海已經死了?
他應該知道她對他的思念絕不會因為一句:死了,就跟著化為飄渺化為虛無。
他應該知道在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前,她絕不會因為任何理由、任何原因,接受另一段感情。應該知道要是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,她也只會就這樣抱著對他的思念一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作結。
他應該知道如果只是要她”死心”,只需抬出已有家庭,已另有所愛,只要讓她知道這些年他過得很好、很快樂、很充實,她也會很欣慰,很替他高興。然後即使心裡有遺憾,她會為安慰長輩的心替自己覓個歸宿。她絕不會讓他在往後有任何的心理負擔。
他很清楚當年的事一旦真相大白大家會有多悔恨,會上天下地的找他。他的驕傲會讓他小小刁難大家一下下,而他的體貼也會容許他那麼做,因為為難了之後,大家才能真正拋開愧疚,彌合裂痕,往後,當事情被提起時,只會是樁笑談。
可是當真相大白,而大家處處都找不到他,一直到隔年才收到一張沒有地址的明信片,上面只寥寥寫了一句:佳節愉快,甚至沒有署名,大家才又聚在一起研討推敲。
大家想弄明白的是:他為什麼不回來?想知道的是:他一個人在外,過的不好是一定的,那,是誰在照顧他?還是真的學會了恨,真的想一個人自食其力,再也不靠任何人?
而她則只想到一件事。連署名都沒有的明信片,只意味他短期之內不會回來。那麼她該不該,要不要去北一女就讀?是的,她越級考上了北一女中。她的猶豫只有很短的時間,並順勢接受了外公的安排,到美國唸高中。
江海知道她的能力在哪裡;她越快修完課程,就能成為他標的的準繩。一旦他到達了他認為足可以與她匹配的程度,他就會出現。
一年一張的明信片,只持續了幾年。斷了音訊後,楚家再度陷入茫然與混亂。她知道她祖父跟太爺都有透過種種關係在查察,也知道他們一無所獲;如果有,他們會告訴她。她知道大家都在擔心她。
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也一直在為重相逢作準備。雖然他們當年年紀小,雖然他們從來沒有互道過愛字,可是他們就是心靈相犀,她就是知道他對她的感情。而她的一切準備就是要讓他知道,她對他的感情不是puppy love。
可是現在!
現在人出現了,卻口口聲聲說他不是江海,說江海已經死了!
這是為什麼?!
楚湜想從他的眼睛看出他究竟在想什麼,可是就跟先前一樣,她再也參不透他的心思了。
難道江海真的死了嗎?
難道眼前這個人真的不是江海?
不,不會的。如果江海死了,她會知道。她的心會感應到。
這些年來,她的心有過幾次突然的絞痛,有時候是在黑夜,有時候是在白天,都是發生的很突然,很沒有預兆。有的時候,她的胸口會很悶,悶到幾乎要窒息。有一、兩次心的那種撕裂痛楚,就好像被人用利爪在硬生生抓扯,又好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大槌重重的朝她的心窩猛力捶敲,而最近的一次就在她昏厥時候!
她其實一點也不在乎他為什麼要宣稱他已經死了。原因一點也不重要。對她來說,他的再次回到她的生命裡才是最重要的。而這一次,她說什麼都不會再愚蠢得讓他從她身邊走開。
他要用另一個身份,用任何身份,對她來說都OK。
「你……已經有……論及……婚嫁的……對象了?」她終於問出口。
如果是,只要能讓她偶爾再看見他,知道他好好的,知道他不再是孤獨一個人,那,她也是能滿足的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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